暖懒。

[江澄X你]余生藏一人（一发完）

-江澄×我

-魔道祖师乙女向·小公子江澄

-一发完

 

我时常会梦到他。

碧水清舟，万里荷从，他划着船，与友人嬉闹。他是世家弟子，做什么的时候都自有一股少年风流，不少渔女都喜欢偷偷看他和魏公子。

 

他对普通人总是谦和有礼，对着魏公子的时候却又总是一副有些傲娇又无可奈何的模样，我很喜欢那时他的神情，看起来很是生动。

 

我是虞夫人的侍女，母亲自幼服侍眉山虞氏，后来虞夫人嫁入江家，我和母亲一起跟着来了江家，人说少年时不能见到过于惊艳的人，我便是如此。

 

小公子是江家独子，从小没什么爱好，就是喜欢给身边的侍女乱起名字，那时候他给我起名叫红袖，后来听魏公子说，那大概是小公子一生起名字的巅峰。虽给我们起了名字，小公子却很少使唤我们，平日里都是一个人。

 

在那段时光里，我尚且什么都不懂，只觉得小公子生的很是漂亮，眉目好看的让人心软，但他的眼神有着不符合年纪的骄矜与自持，我几乎没见过他失态。

 

唯一一次，是小公子生了病，他身体自小很好，那次生病惊动了不少人，虞夫人在他屋里多呆了几个时辰，小公子高兴极了，对着我也没有平日的冷淡，他躺在榻上，看起来有些虚弱，额头处敷着汗巾，但眸子看起来很清亮，他看着我为他换汗巾，忽然说：“喂，红袖，谢谢你。”

 

大概是今日心情很好，说这话的时候他唇边甚至有浅浅的笑，不是平日里对着侍女面无表情的模样。

 

我那时只觉得，小公子笑起来比起月色好看许多。

 

后来他年岁长了些，虞夫人觉得他身边莺莺燕燕过多，便将我们都调走了。后来再见到小公子，他身边便都是些同龄的江家门生，一板一眼的练习着我看不懂的招式。

 

他个子抽的很快，已经与我一样高了，身后带着几只狗，听说小公子审美变得快，起名字的水平已经倒退了不少。

 

魏公子便是那个时候来的，起初小公子还有些别扭，后来年龄相仿的两人立刻成了一个圈子，魏公子的性子也变得越来越好，几个春秋之后，云梦双杰的名号渐渐传了出去。

 

我依然时常习惯性的去偷看小公子，因为长大了的缘故，现在校场我已经不能去偷看了，但江家子弟去逐纸鸢侍女还是可以偷看的，那时我瞧见伙伴们都在看周遭的江家弟子，在魏公子夺魁，小公子第二后听到旁人问：“江公子和魏公子这样神仙般的人物，不知道要便宜了哪家仙子……哎，你们觉得江劳怎么样？”

 

说话的是侍女中姿色最好的，比我小一岁，江劳我知道，是江家一个不起眼的弟子，她问此话的意思我也明白，大概是不想年龄到后被遣散，为自己在江家子弟中谋个夫家。

 

我们这些普通人与世家子弟和仙子们不同，十四岁，已经可以嫁人了。

 

而我陡然惊觉，我十五岁，早已可以嫁人。

 

后来那几日我总是睡不好，娘亲想将我许给江家铺子里一个小管家，那时的我鬼迷心窍，心里委屈又想哭，偷着喝了不少酒，那日回江家的时候，我又遇上了小公子。

 

他比我高了许多，看起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，穿着江家子弟的春衫紫衣，夜风吹过时衣襟撩动，煞是好看。似乎是为了掩护魏公子，他未看过我一眼便继续往进走。

 

大概是吃了熊心豹子胆，我拉住了江澄的袖子。

 

他终于回头看了我一眼，动作放缓抽开自己的衣服，但疑惑的看向我，不知我为何拉住他。

 

我见过喝醉了的人耍酒疯，却不知自己也是会耍酒疯的类型，我明知道自己是清醒的，可我还是说：“小公子，我……我叫红袖。”

 

他隐晦的看了一眼大概是魏公子在的地方，似乎有些焦急，但还是问：“有什么事吗？”

 

我笑了笑说：“没什么，就是江公子，我想和你说句话，我喜欢你。”

 

他似乎愣了愣，面上居然有几分薄红，随后他礼貌的说：“抱歉。”

 

我不知他的抱歉是什么意思，但看到他匆匆的向魏公子的方向追去，我看着他的紫衣，看他纤细却力量强悍的身体，看他的束发，看他的背影，然后捂住了自己的眼睛。

 

我喜欢江晚吟，喜欢小公子江晚吟，喜欢他儿时因为虞夫人多陪几个时辰便露出的笑容，喜欢他的傲气与谦和，喜欢他射箭的模样，喜欢他好看的眉目，似乎他所有的都长成了我喜欢的模样。

 

但我总是理智的。

 

第二日，我和母亲说明了昨晚我拦住了江公子，并向他倾吐心意的事情。，后来便被母亲打骂着为我某了个别的差事，离开了莲花坞。

 

再后来，云梦出了事。

 

我对此知道的很少，而我竟然因为我莫名其妙的表白逃过一劫。

 

母亲还在那里，江公子也还在那里，于是我回到了莲花坞，却再未见到母亲和他。我暗自打听了不少后来江家的事情，才知道江家家主和主母竟然已经死去了，而母亲和侍女是最早死掉的那些人，知道消息时心头梗血，但我总觉得那惊才绝艳的少年决不可能就这样死去——因为江宗主和虞夫人那样爱他，无论如何也不会就让他这样死去。

 

后来我明察暗访走了许多的地方，终于找到蛛丝马迹，知晓江公子和魏公子都逃了出去。讨伐温氏的大军起时，我已经到了清河聂氏的地盘，知晓仙子们许多在后方照顾诸人衣食，我便说自己曾有受过仙门恩惠，又见仙子们大多有做不惯的粗活，我可去做那些活，便被留了下来。因为做的还算妥帖细致，后来也为仙门公子们准备过吃食，在后方也算有话语权。

 

遇到江公子那日他看起来很是憔悴，而我终于知道，他已经一个人撑起了云梦江氏，他是那般骄傲之人，绝不会让云梦江氏在他手下落了威名，我瞧见他的模样，想，他必定已经许多日未能有个好觉了。

 

如今我已经算是有个做管家的能力，于是我向聂家后方的那位小管家辞别，跟着江宗主回了云梦。他竟然还记得我，只是不知道我就是红袖罢了。

 

知晓我心悦与他，他也从不与我说话，带我回来不过是因为我对云梦江氏心怀恩情，又是江家从前的侍女，他大概还是愿意收留我的。

 

江家上下被他管的虽然算是有条不紊，但江家下面的铺子却已经有些散了，我向他请示后先是整改了一个小铺子，收效不错后他便允我放手去做。

 

后来江家越来越好，我也成了说一不二的管家，有人来提过亲，他会差人问我的意思。

 

我便都拒绝了。

 

一日夜里闷得睡不着，我穿好衣裳去院子里坐坐，不知不觉又走得远了，离他住的地方很近，我便瞧见那个青年穿着一袭华贵的紫衣，他的眉目间终于再无稚嫩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，他看起来有一点，可怜。

 

忽然他回过头，锐利的眸子直直的盯向我的方向，我想在我踏入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就知道有人来了。

 

在他回眸的那个刹那，我忽然想起来他少年时无数次回头，有时时回头笑着看魏公子，有时是回头看江姑娘，有时是回头讨母亲一句夸奖，有时是为了父亲一个赞赏的目光。

 

在我少年时向他表白心意的那个夜晚，他也因为被我拽住衣袖的缘故，朝我回头看过一次。

 

江家晚吟春衫归，少年回眸是惊鸿。

 

那一眼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，从他幼时到如今的青年模样。

 

他此刻看着我，低头掩盖住脸上的神色，再抬头又是沉稳的模样，他说：“王姑娘，你……”

 

我知晓他要说什么，无非就是你若要离开江家尽可离去之类的，大概还是那些不要我再困于他的话。

 

于是我顺着他的心意说道：“江公子，我留在江家不过是因为母亲与我都曾受江家诸多恩惠，现下能帮到家主，我心里很欢喜，江公子……我也是个老姑娘啦，明日我便辞去位子，该回去嫁人啦。”

 

他点点头，沉默片刻说：“这些年，多谢。”

 

我看了看他，转身走了。

 

转身那刻，我泪流满面，忽然想许一个愿望。

 

但愿他终有一日再不囿于前尘，而我，除却前尘，无需再拥有什么了。

 

江家晚吟春衫归，少年回眸是惊鸿。

 

我曾见过那一眼惊鸿，就足够余生独藏那一人。